服务热线:029-87580080 欢迎访问陕西省周易研究会官方网站!
易术人生

魏晋为何盛行单名

发布时间:2023-06-20 22:59:12

大凡读过《后汉书》与《三国志》的人,都知东汉、三国时期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单名。比如,东汉从光武帝刘秀到汉献帝刘协,13帝全系单名;三国时曹魏政权从曹操、曹丕到曹奂,都是单名;蜀汉政权,刘备、刘禅单名;东吴政权,从孙权到孙皓也全是单名。至于人们熟知的三国人物,如诸葛亮、关羽、张飞、赵云、孙坚、孙策、周瑜、鲁肃、黄忠、马超、袁绍、袁术、吕布、姜维、司马懿、司马昭、邓艾、华佗等,无一不是单名。

另外,“建安七子” 孔融、陈琳、王粲、徐斡、阮璃、应场、刘桢与“竹林七贤”嵇康、阮籍、山涛、向秀、阮咸、王戎、刘伶,亦全系单名。间或也有采用二字名的,但甚罕见。或为隐逸,如庞德公、邓卢叙等;或为艺人,如东方安世等;或为乳名,如刘盆子、郑小同等;或单称其字,如黄承彦、荀巨伯之属。

东汉( 25-220年)、三国( 220-280年),再加上三国归于西晋时期(265-317年),这段共占有近300年。从姓名史考察,这300年是中国人盛行单名的第一个高峰时期。为何会如此呢?古今论者意见不一。

一般解释为,因王莽建立新朝后复古改制,“令中国不得有二名”所致。马来西亚学者萧遥天采此一说,萧氏在其《中国人名的研究》中说:“近读《汉书·王莽传》,始知单名之俗,出于王莽的倡导。原来莽辅政,便实施二名之禁,莽传有‘匈奴单于,顺制作,去二名’语,则二名之禁已见于诏令。莽又谓其长孙王宗,因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,刻铜印三颗,与其舅合谋,有承继祖父大统的企图,事发,宗自杀,仍遭罪遣。有‘宗本名会宗,以制作去二名,今复名会宗’。并贬官爵,改封号。这又表示去二名,是示朝廷的宠遇,恢复二名,则以示贬辱。这么一抑一扬,一褒一贬,对社会的影响便大了,至少造成人们对二名存在着低贱的观念。故王莽政权十几年便下台,而去二名习惯一直维持了300年,便是魏晋以后,单名仍较二名为多。

然而,王莽政权仅只有短短的15年(8-23年)。尽管他打着“奉天命”的旗号,复古改制,并下诏对单名、复名进行褒贬。但其掌权时间短暂,不可能将号令统一实施于全国各地。而即使上下都贯彻执行“二名之禁” ,15年中,至多也只有一代人实行,15年后,其新朝已崩溃,禁令不可能对以后的300年再发生影响。故王莽“二名之禁”并不是促使东汉、三国盛行单名的根本原因,只能是其中一个因素。

对此,清人凌扬藻在《蠡勺编》卷二十七中曾提出质疑:“王氏懋《野客丛书》曰:‘后汉人名,无两字者,或谓以王莽所禁故而。’仆观《匈奴传》,莽奏,令中国不得有二名,因使者以风单于,宜上书慕化,为一字名。或者之说,不为无据。仆谓莽窃取国柄,未几,大正天诛,汉家恢复大业,凡蠢伪之政,一切扫除,不应独于人名尚仍莽旧。然后汉率多单名者,殆承袭而然,非为莽也。”

《蠡勺编〉这一观点颇有见地。正如任何文化都具有传承性一样,作为中华民族重要文化现象之一的姓名文化,同样具有传承性的特点。东汉、三国、西晋近300年间之所以盛行单名,究其根源,乃是种文化传承现象。中国人的姓名符号形式,从周、秦以来,一直以单名为主,崇尚单名已成社会潜意识。周、秦时代虽崇尚单名,但并不禁止二名,更无讥讽二名的道理。但由于数千年习俗使然,取单名之俗代代也由而传承下来。所以,西汉以降的300余年间盛行单名,只不过是继承前朝取名传统,并非全然如萧遥天所谓“单名之俗,出于王莽的倡导”,而应该说,王莽颁布的“令中国不得有二名”,只是起了种“雪上加霜”、“火上浇油”的作用,即使得原先崇尚单名的社会潜意识,又得到进-步的强化。

同样,《公羊传》所谓‘二名非礼也”、“《春秋》讥二名”的说法,尽管证据不足,但由于该书在汉代“罢黜百家、独尊儒术”的文化环境里影响较广(董仲舒就是治公羊学的),所以,也会对崇尚单名的社会潜意识产生影响。

综上所述,由于周、秦、西汉年间,崇尚单名的取名习俗,在东汉以后仍被承袭,并得到进一步发展,再加上王葬“二名之禁”与《公羊传)“二名非礼”对社会潜意识的影响,这才造成东汉以后300余年间盛行单名的风气。

那么,为何汉晋之间的单名会特别多呢?应该说主因是为了便于避讳。避讳起于西周时期,凡君主与尊长的名字不得直书或直说,须用其它方法回避之。周代初只避死人之名,《左传·桓公六年》云:“周人以讳事神,名,终将讳之。”因只避死人之名,需要避讳的文字并不多,故尚未因避讳而造成人名、物名的混乱,复名在两周时期大有人在。但进入秦汉、特别是汉代就大不同了。为巩固、强化皇权,帝王一即位,就必须避讳。如秦始皇名政,便改“正月”为“端月”,或读作“征月”;汉高祖名邦,改“邦”为“国”;东汉光武帝名秀,以“茂”代“秀”改“秀才”为“茂才”;汉安帝之父名庆,改“庆”为“贺”,于是姓庆的都改为姓贺。

避讳之制在汉晋时代越来越密,汉律已有触讳犯法的规定,汉宣帝元康二年(公元前64年)曾诏曰:“今百姓多上书触讳以犯罪者,朕甚怜之。其更讳询,诸触讳在令前者,赦之。”( 《汉书·宣帝纪》)两晋朝廷曾多次讨论避讳,使讳制更趋复杂。

由于秦汉以来讳制越来越密,势必产生一个广泛的社会问题:需要回避更改的文字越来越多,由此造成人名、地名、官名、书名、年号等的种种混乱;甚至追改古书,如将《春秋》改为《阳秋》,《庄子》改为《严子》。为尽量克服避讳带来的弊端,减少讳字,汉晋时代的帝王采取了两种约定俗成的取名方法: 一是大量采用单名(单名所讳之字比复名要少一半)。比如,从西汉至东晋(前206—420年) 626年间,54个帝王中,仅有3人是复名,单名约占94%。东汉何休在《春秋公羊解诂》中指出:帝王采用单名是为了便于避讳,“其为难讳也,-字为名,令难言而易讳”。二是采用冷僻字取名。东昊景帝孙休为4子取名、字,所选8个字世人少用,以使人难犯易避。西汉至东晋54帝中,采用冷僻字或不太常用的字取名者大有人在。由于臣民对帝王的称呼另有专门用语,如天子、皇帝、皇上、上、今上、皇、帝、陛下、圣人、圣上、明主等,其名字不像凡人那样常用,所以采用冷僻字取名,不会发生人名称谓困难的问题。

汉晋时代的帝王既采用单名,又采用冷僻字与不太常用的字取名,使其名“难言而易讳”,既减少了讳字,又便利于避讳,可谓“鱼与熊掌兼得”。“上有好者,下必有甚焉者矣”( 孟子语),这样一来,高官贵爵乃至士农工商,为维护自己在一家之中的尊严,又便于避讳(避家讳),也纷纷采用单名。于是,单名大倡,《后汉书〉、《三国志》所见人名,几乎全是单名。直到西晋“八王之乱”后,中国进入大分裂、大动荡时期,五胡乱华,少数民族纷入中原,避讳制度遭受严重冲击。避讳既无定制,宽严随意而异,取名字也就不必再顾虑便不便于避讳,于是,神州大地复名又逐渐多了起来。